“我不適合做主播”



退伍後，任海龍買了一台二手電腦，從網上學PR、AE等軟件的使用方法，製作簡單的視頻。“我當時在網上自學視頻剪輯，主要是想著以後能找個剪輯的工作，做個學徒也行。”從部隊退伍後，任海龍做過印刷廠工人，擺過臭豆腐攤，“我想著學會了剪輯，可以往城市裏上班，在鎮上的廠子裏上班沒啥意思也沒啥前途。”
在任海龍過往20多年的人生經曆中，從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從前，不論是部隊還是船廠，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簡單，這些質疑聲讓他有些手足無措，隻能拍視頻解釋。

日賺300的“人生巔峰”

隨流量一起到來的，還有質疑聲。“你的臉這麽黑，是不是故意塗抹的，為了讓大家同情你？”“你真的是農民工嗎？是不是演的？”“你視頻拍得好，音樂也配得好，是不是有團隊？”



得到數十萬人的關注，任海龍拍攝和發布視頻變得更加正能量，盡量跟網友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美好瞬間，很多人給他留言“看你的視頻讓我感動”“感覺生活有希看了”，這些都讓任海龍很開心。

除了工作上的迷茫，杭州這座城市也讓從小在鄉村長大的任海龍不太適應，十幾元的早餐依然感覺吃不飽，坐地鐵時常坐過站，冬季南方的天氣也格外濕冷。


打開任海龍的抖音主頁，置頂的視頻裏有一條點讚量高達313萬的視頻，正是這條視頻讓他“爆火”的。視頻發布於2019年11月11日，畫麵中，任海龍的臉髒兮兮的，還有口罩留下的深深勒痕，但笑臉卻格外燦爛，“上個月掙了7000塊錢，自己花了600多塊錢，今天雙‘十一’我買了純牛奶。”他把牛奶箱拎到鏡頭前，在髒兮兮的黑臉映襯下，牙齒顯得更白了。


但為了觀感更好，任海龍大多數時候妥協了，拍視頻前盡量把臉洗幹淨，笑著給大家分享自己的日常。“但我經常回看以前的視頻，覺得還是早期的更讓自己動收留，有時候看著看著也會流淚。”


“往城市裏上班”是任海龍當時的小願看。部隊退伍後，發小多次找任海龍借錢，好心腸的任海龍傾囊而出，不僅將在部隊攢下的錢悉數借出，他還背上了網貸。然而，有賭癮的發小卻遲遲沒有還錢，固然任海龍心裏有著以製作視頻謀生的想法，但還網貸、攢錢成為了他當下最強烈的訴求，“最窮的時候，我身上隻有幾十塊錢，網上還欠著幾千元，特別發愁。”
關注度的提升，讓他在被動中給自己立下了“正能量”人設，靜靜把之前一些分歧適或者數據不太好的視頻設置為私人了。他坦言，當時很想維持住這些粉絲，會默默分析自己哪種視頻更受歡迎，盡量給大家拍一些有意思的事。

固然時常冒出“我要辭職，我要離開船廠”的動機，但任海龍依然咬牙堅持了很久，直到2019年10月底，他終於將之前欠款全部還清，他拍了一條視頻，邊跑邊說“今天賺了300多，以前沒有掙過這麽多錢，感覺人生達到了巔峰！”畫麵中，笑出的白牙在黑臉映襯下顯得更白了。
打磨機動力大，海邊的風也大，即使全副武裝，火星子也能飛濺到臉上，鐵渣子燙進皮膚，粉塵吸進鼻腔中，鐵渣偶然還會蹦到眼睛裏，這種時刻，眼睛就會變紅、酸疼，不停流眼淚，假如不盡快挑出上藥，還可能化膿。到現在，任海龍已經離開船廠8個月，他的眼睛裏依然存在著不平整的“小坑”，都是當時火星子飛進往留下的。
任海龍曾是造船廠工人，分享打工生活走紅網絡。受訪者供圖

任海龍曾是大連一造船廠的工人，通過分享自己的打工生活而走紅於短視頻平台，視頻中的他做著又髒又累的工作，卻總能發掘出生活中美好的一麵，“臉越肮髒，眼神越是發光”，他也因此成為“後浪”的代表。往年11月，他決定離開船廠，到杭州發展，“有機會就想趁年輕多學一些東西”是他離開造船廠初衷。今年年初，他又離開杭州，開始輾轉全國為不同水果帶貨。摘下“90後農民工”的標簽，換上“帶貨主播”的頭銜，曾經他最想離開農村“到城市生活”，如今跳出“農民”身份，以“主播”身份重回鄉村，他又有些迷茫。

直播時，由於(yu) 緊張，他在先容水果前自己嘟囔“三、二、一，開始”，在賣芒果時實誠地說“這個(ge) 芒果個(ge) 頭小、核厚”，有買(mai) 家收貨一個(ge) 月後說品質不好，要求退貨，他也同意，還經常叫大家“不要刷禮物了”……

“我覺得自己沒變，隻是換了一份工作。”任海龍說，曾經，自己做重體力勞動成為了他人的情感寄托，如今，做直播助農也會讓農戶特別興奮。
18秒視頻讓他網絡爆紅
“涼了就涼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任海龍挺感謝短視頻讓他有機會走出船廠，他想趁著年輕多學習，假如“涼透了”，未來也有更多出路。無論如何，現在的這個“任海龍”，比船廠裏的那個“任海龍”，有了更多經曆和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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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四川的水果供給商周親最近經常幫任海龍選品，她很詫異，“怎麽會有這樣的主播？”“我跟他開玩笑，說你是不是怕賺的錢太多了？”

要還錢、工作沒前途，任海龍對生活有很多負能量，但總跟朋友抱怨，終究“覺得不太好”，覺得自己“樣子很挫”，不想讓熟人看到，任海龍就拍視頻發泄。當兵時，部隊要求大家寫日記記錄軍旅生涯，退伍後，任海龍將這個習慣保存下來。在船廠，他的日記由筆頭變為畫麵。他在視頻裏表達對工作的不滿“這麽累為什麽賺不到錢？”“滿嘴鐵渣子，不努力改變，我隻能過這種低配人生”，表達對自己的不滿“天天熬夜玩手機，我的人生也就這樣了”。

但得到的越多，枷鎖就越多，任海龍不敢像以前一樣，有啥發啥，“有包袱了，有啥想吐槽的，也不敢隨便吐了。”火了之後，跨境鐵路 國際物流，再發吐槽視頻時，會得到大量網友的關注，日常生活隨意吐的槽，粉絲也會紛紛留言、發私信安慰，“他們特別關心我，安慰、鼓勵我，我很感動，但是看了不回不好，回了又回不完。”這變成了任海龍“甜蜜的煩惱”。
天天工作結束，任海龍的整張臉都被鐵屑、焊釉弄得黑黝黝，臉上是口罩深深的勒痕，頭發亂糟糟的，20多歲的小夥子儼然像個年近不惑的中年人，身上背負著欠款，需要省吃儉用，視頻裏的他經常不開心，偶然才會為喝一瓶一元的汽水，或者晴朗無雲的好天氣而露出些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