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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運費查詢-大興機場的一群“無名之輩”

 空運新聞     |      2019-12-03 16:27

  在此之前,大興(xing) 機場的航班監控指揮大廳從(cong) 未向我這樣的“外人”開放過。

  沿著一條長到仿佛走不到盡頭的走廊,我默不作聲地跟在係統工程師胡奮後麵,根本無暇去欣賞四周那些堪比曆史博物館的裝潢——譬如後來我才發現,牆壁上掛滿了全球所有你能叫出名字的機場和它們(men) 的平麵規劃設計圖。

  四周安靜地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辯。而此時大家誰都不願意開口說話,好像一旦發出任何聲響,前方指揮大廳的門內(nei) 就會(hui) 衝(chong) 出一隊人馬把我們(men) 揪到某個(ge) 禁閉室裏去。

“到了,我要跟他們(men) (監控員)對接一些事情。”胡奮率先走了進去,而我隔著半透明的玻璃,猶豫了片刻,最終邁入了這個(ge) 大興(xing) 機場最大的數字化運作空間。

  指揮大廳禁止拍照,隻能在外麵將就一張

  事實上,直到踏入航班指揮監控大廳的前一刻,我仍然沒有意識到“大數據”對這一全球最大的單體(ti) 航站樓工程究竟具備多大意義(yi) 。

  然而,當一幅比IMAX電影巨幕還要大上不少的監控屏突然侵占了我的所有視野,這種感覺很像抬頭眺望山頂時,突然被山上滾下的巨石砸中了腦袋。

  曾有網友將大興(xing) 機場形容為(wei) 一艘將要拔地而起的飛船。如今站在這副巨幕前,突然覺得這個(ge) 形容甚為(wei) 巧妙,因為(wei) 科幻電影中的指揮艙理應是這個(ge) 樣子的。

  站在屏幕前,你可以窺探整個(ge) 數據星空。

  一張巨大的中國地圖平鋪在屏幕中最顯眼的位置,全部在線航班通過兩(liang) 點一線在地圖上被清晰地勾畫出來,呈現出天女散花般的放射型紋理;

  每一秒,各個(ge) 指廊的航班運行信息都在發生著微妙而確鑿的變化,79個(ge) 近機位被精確“點綴”在大興(xing) 機場鳳凰形狀的平麵圖上,紅綠兩(liang) 色之間的來回切換提醒著我們(men) 每個(ge) 機位的出入港準確時間……

  盯久了,屏幕上不斷閃爍滾動的實時數據好像在我的腦殼上方跳躍著流動起來,在場的每個(ge) 人也隻不過是其中的一枚數據。

  然而,胡奮對這一切似乎無動於(yu) 衷。

  他背著雙肩包,用一種極不舒服的姿勢趴伏在一台電腦前,幫監控員檢查視頻操作係統中出現的bug。

  “有好幾個(ge) 卡口的監控畫麵好像調不出來。” 一位製服小哥在電腦上拖拽了好幾下,但就是打不開地下停車場的監控畫麵。

  “別擔心,下麵還有幾個(ge) 子係統和卡口的視頻正在接入中,跟係統本身沒關(guan) 係。”他知道,這次監控員的需求又跟之前的上百次呼叫一樣,是要解決(jue) 一個(ge) 隻有時間可以解決(jue) 的問題。

  通往指揮大廳走廊裏,懸掛有全球各大著名機場的平麵規劃建設圖

  大興(xing) 機場所有關(guan) 於(yu) 攝像頭與(yu) 視頻指揮平台的對接與(yu) 整合任務,均由胡奮所在的一家安防視頻企業(ye) 全權負責把控。

  他們(men) 要做的工作,是將機場各個(ge) 角落裏1萬(wan) 多個(ge) 攝像頭的信息全都裝到一個(ge) “箱子”裏,然後再分門別類按照權限分享給超過30個(ge) 不同的下級操作平台廠商與(yu) 不同等級的用戶。當然,還要隨時為(wei) 這些用戶提出的新需求做定製化。

  這絕對不是一個(ge) 簡單的差事。

  4路,8路,32路……隨著視頻接入路數的不斷疊加,對整個(ge) 係統平台並發運行能力的要求也呈指數級增長;與(yu) 此同時,你還要隨時應對和滿足機場工作人員的一些“奇思妙想”。

  而胡奮要做的事隻有一個(ge) :響應用戶需求,在樓裏躥上躥下,隨叫隨到。

  如今,我發現屏幕上絕大部分攝像頭的顏色是“鮮亮”的,隻有少數幾個(ge) 落單了,這代表胡奮與(yu) 他的同事們(men) 已經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

  “機場現在也正式運營了,你們(men) 是不是也要打道回府了?” 我以為(wei) 這將是他們(men) 在這裏的最後一段時間。

  “走?還早呢!” 胡奮像所有駐紮在大興(xing) 機場現場的係統工程師一樣,可隨時從(cong) 包裏掏出一大摞文件或是一台筆記本電腦,就地寫(xie) 一份新需求。

  “6次演練已經把很多問題都排除了,但如今仍然是運營初期,很多數據方麵的工作還在完善,係統對接工作也仍然在進行中,我們(men) 都不能走,基本算是要一直駐守在這裏。”

  “估計要把那輛車開報廢後才能走。” 他指了指自己那輛車身已經劃痕遍布的起亞(ya) K2。

  我從(cong) 胡奮幾乎沒一刻停止過與(yu) 機場工作人員溝通交涉的一天裏,學到了一個(ge) 安防行業(ye) 的專(zhuan) 有名詞——“陪伴運行”。

  從(cong) 機場主體(ti) 工程建成的那一天起,一直到現在的正式通航運行,無論是硬件設施還是軟件係統工程師,都需要在這裏持續“守護”著機場。即便未來整個(ge) 項目運行進入穩定期,也仍然會(hui) 有4個(ge) 工程師7*24小時值班陪伴機場長達一年之久。

  工程師,是貫穿大興(xing) 機場過去與(yu) 未來,陪伴機場一起“成長”的特殊工種。

  距離機場航站樓大約2公裏的AOC與(yu) ITC大樓,外表完全普通,而且導航艱難,司機圍著航站樓外圍轉了三圈才找到

  當大眾(zhong) 的焦點都全部放在大興(xing) 機場的主體(ti) 建築“奇觀”上時,誰能想到距離機場建築主體(ti) 不到2公裏的普通6層辦公樓,才是這項工程在大數據世界的主戰場——

  大興(xing) 機場指揮中心(AOC)與(yu) 信息中心(ITC)。大興(xing) 機場的“最強大腦”。

  兩(liang) 棟用連廊連接在一起的黑色大樓,便是文章開頭震撼到我的整個(ge) 視頻監控指揮大廳所在地。

  其中,ITC信息中心,是整個(ge) 大興(xing) 機場的“機房”。

  隻要在新機場範圍內(nei) ,60多台弱電信息係統核心設備,包括三大運營商的核心機房,全部匯集在ITC的機房裏。

  而弱電係統的關(guan) 鍵之處,是在於(yu) 它承載了所有涉及機場聯網、計算、存儲(chu) 以及信息交互的大數據任務。

  另一棟被稱為(wei) AOC指揮中心的建築物,則是整個(ge) 新機場運行控製、指揮協調、應急處置的核心,也是大興(xing) 機場名副其實的“數據操盤手”——

  所有弱電係統管轄下的信息,譬如攝像頭采集到的視頻數據,都要在此“打亂(luan) 重組”。

  換言之,一切涉及到內(nei) 外通訊、聯網以及數據調度運行的秘密全都隱藏在這兩(liang) 棟6層樓裏。

  沒有這裏的支持,飛機就不可能飛出去。

  不過,這些一直在後台有序運行的事物並不具備觀賞價(jia) 值,也從(cong) 不會(hui) 被人去刻意尋找或圍觀,亦如把它們(men) 或背或抗到現場的工程師一樣,不會(hui) 被大部分人所發現和記住。

  但這恰恰讓我產(chan) 生了更大的好奇——

  支撐機場智能化板塊的數據調度與(yu) 機器運作的,究竟是一群怎樣的人。

  “行,那咱下樓看看我們(men) 自己的‘老巢’吧!”離開指揮大廳,我提出想看看他們(men) 工作的地方,胡奮猶豫了片刻,但最終答應了。

  智能,是由人撐起來的

  事實上,胡奮的同事劉韞琪(化名)已經提前“警告”過我,如果已經去過氣派的指揮中心,再去工程師們(men) 待的地方轉一圈,估計會(hui) 產(chan) 生一些幻滅感。

但眼前所見,隻是讓作為(wei) 科技記者的我,又進入了那個(ge) 異常熟悉的世界。

  在隻有指揮大廳1/3大小的數據信息控製中心裏,“人均占地麵積”的確小了很多。雖然是擁擠一些,但大家可以來回走動,還能彼此交流幾句,氣氛明顯比指揮大廳“舒緩”不少。

  坐在工位上的工程師死盯著自己筆記本電腦上的幾行代碼,眼睛幾乎一眨不眨;而大屏前,三兩(liang) 個(ge) 工程師站在一起,手指敲著屏幕上的幾個(ge) CPU容量數據聊得興(xing) 高采烈。

  數據信息控製中心如今是計算機工程師們(men) 新的“巢穴”

  數據信息控製中心的職責其實簡單而明確:確保後台所有服務器、視頻大小係統以及前端硬件設備的正常運行。因此,一旦有外部不明網絡攻擊被發現並攔截,屏幕上的紅色警示標就會(hui) 閃地無比刺眼。

  “各家廠商基本都在這裏會(hui) 合了,有服務器的,也有攝像頭的。”

  與(yu) 指揮大廳的監控員相比,工程師們(men) 的係統操作熟練程度顯然就高多了。一位工程師翻取每個(ge) 機場卡口視頻照片的速度,讓我聯想到“德撲高手洗撲克牌時的樣子”,莫名展現出一種帥氣的姿態。

  不過,這項任務一做就是7個(ge) 小時。

  “雖然氣味還是不怎麽(me) 好聞,”劉韞琪皺了皺鼻子,“但這地方比我們(men) 以前的地方寬敞多了。大家本來都在樓頂窩著,那裏人多地兒(er) 又小,整個(ge) 人恨不得手腳蜷縮在一起。”

  劉韞琪說的“樓頂”,其實是一間設施還算齊全的普通辦公室。

  然而,在進入這個(ge) 房間之前,我們(men) 需要先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通道和一間發出巨大服務器轟鳴聲的機房。聲音可以毫無阻攔地穿透牆壁,持續轟炸我們(men) 的耳膜。

  一推門,除了零星幾個(ge) 工程師,房間幾乎已經是半空的了,隻剩下大片雜亂(luan) 的電線與(yu) 胡亂(luan) 堆在桌子與(yu) 空地上的硬件設備。

  胡奮迅速跟一位工程師嘮上了嗑,在工程師的低聲歎氣中我們(men) 才獲知,由於(yu) 光纖遲遲無法接入,某個(ge) 係統的對接任務又要繼續延遲一段時間。

  “線路不通,我們(men) 就沒法往下做。”

  在2019年初樓下“正經”的信息中心還沒開放時,劉韞琪記得這裏要三人分享一個(ge) 工位,大家都把腿當桌子湊合著敲代碼,實在覺得憋悶,就去外麵開放空間的小圓桌上辦公,沒有誰願意用一天時間循環吸入彼此呼出的二氧化碳。

  而在更早之前,也就是2017年機場主體(ti) 工程剛剛建成,視頻平台等係統需要正式接入的節點上,胡奮、劉韞琪以及公司的整個(ge) 大興(xing) 項目團隊是在機場旁邊臨(lin) 時搭建的漏風樣板房裏,開始搭建和調試係統的。

  具體(ti) 的地點和環境他們(men) 早已忘記,隻記得,喝著西北風敲代碼的感覺著實很“酸爽”。

  “兩(liang) 年前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處處都是土坑,風一刮就會(hui) 被沙子噴一臉。” 那時,大興(xing) 基建還在進行中,地圖app在這片區域幾乎完全“癱瘓”,每天又要來機場對接需求的劉韞琪就養(yang) 成了用筆記錄路線圖的習(xi) 慣,然而即便這樣,也還是沒招兒(er) 。

  “第一天好容易記下來,第二天真是氣的想哭,因為(wei) 又被挖沒了。”

  機場主體(ti) 外圍的道路在兩(liang) 年前全都是一個(ge) 個(ge) 土坑

  作為(wei) 一個(ge) 姑娘,在男人作為(wei) 絕對主力的安防行業(ye) 裏做一名前端工程師,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2017年北京交大剛畢業(ye) 加入公司,就被“扔”到大興(xing) 這片“荒蕪之地”時,劉韞琪經常陷入抓狂狀態——

  在路邊敲敲鍵盤“忍就忍了”,而工程一係列瑣碎又常見問題引發的焦慮,和時不時被用戶罵個(ge) 狗血淋頭的喪(sang) 感,貫穿了她的整個(ge) 2018年。

  “所有關(guan) 於(yu) 大興(xing) 機場大大小小的方案全部都要按照流程走,如何實施,會(hui) 造成什麽(me) 影響,如果這一步出現如果有問題,再怎麽(me) 能夠順滑回到上一步…

  一個(ge) 簡單的小方案可能都要改30多遍。”

  在機場正式通航後,為(wei) 了白天不耽誤機場正常運行,胡奮與(yu) 劉韞琪所在的整個(ge) 團隊隻能晚上給人幹活兒(er) 。更確切一點兒(er) ,項目規定真正可以實施與(yu) 操作的時間是半夜12點~3點。

  而由劉韞琪接手的研發定製項目則多達70項,每一項都需要她參與(yu) 測試;一測試,就需要拉著研發部門一起給機場做“陪護”。

  “其實我們(men) 心中一直非常緊張,因為(wei) 按照機場規劃的1億(yi) 人次吞吐量,你根本不知道機場完全啟用後,需要整個(ge) 視頻指揮平台承載多大的業(ye) 務量。

  我們(men) 隻能不斷測不斷測,一個(ge) 人測,一百人測,一千個(ge) 人測,係統需要強度更高的穩定性與(yu) 壓力測試。”

  為(wei) 了怕係統冗餘(yu) 做的不夠,在真正投運演練之前,劉韞琪與(yu) 係統開發者們(men) 做了大量的壓力測試,他們(men) 在實驗室的環境,模擬圖片從(cong) 千次到萬(wan) 次調取時的並發量,並對結果進行了上百次反複核算。

  但實際上,未到那一刻,誰也無法預測最終結果。

  “我們(men) 不知道在半夜接到多少次對不穩定功能進行排查解決(jue) 的任務指令,其實表麵大家都一臉自信,但每次隻有心裏默默祈禱:能不能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解決(jue) 吧。”

  對工程師來說,辦公室即“戰場”

  與(yu) 大興(xing) 機場“並肩”被傳(chuan) 頌的,是門外那條被稱為(wei) “新國門第一路”的大興(xing) 機場高速公路。

  由於(yu) 這條看似普通的公路,被加上了“消冰融雪”“電子沙盤”“交通預警”等前所未有的智能化應用屬性,因此,整個(ge) 機場高速網絡的機電工程變得更為(wei) 關(guan) 鍵。

  一開始按照規劃,從(cong) 調研到最後完成整個(ge) 機電工程大概需要1年時間。然而,由於(yu) 不可控因素太多,包括拆遷延遲等問題的阻礙,留給機電工程師們(men) 真正的係統鋪設與(yu) 調試時間,隻有半個(ge) 月。

  高速公路機電係統共有三大係統:監控、收費以及通信。其中,拿下機電工程裏“監控標的”的千方科技,在進場時麵對的現實情況頗為(wei) 尷尬:

  所有機櫃才剛弄好,服務器還沒有安裝,操作係統也沒有裝,交換機也沒調整好,電也沒來。

  據研發工程師張貴賓與(yu) 李殿紅回憶,大家基本都是每天淩晨不過1點,從(cong) 不會(hui) 回項目部,早上7點再跑去機房調機子。

  特別是7月1號通車的前三天,每天24小時,從(cong) 未休息過。

  三餐都是在高速公路監控大廳解決(jue)

  這不僅(jin) 僅(jin) 是時間釋放出的焦灼感。

  這群軟件工程師進場時就發現,機房設計存在一個(ge) 很嚴(yan) 重的問題——沒空調。

  既然機電工程包括三大板塊,這意味著三套係統分別有不同的服務器來支持係統運行。而這些服務器,全都被安置在一個(ge) 機房裏。

  千方科技主要負責“監控”,“收費”與(yu) “通信”則由另外兩(liang) 家公司把關(guan) 。顯然,假如各方工程師一齊上陣調試,服務器很有可能掛掉。

  而從(cong) 人類生理角度來看,在高達40度室溫的房間裏連續工作超過5個(ge) 小時,工程師估計比機器崩得還要快。

  因此在經過一致協商後,工程師們(men) 隻能輪班“殺入火海”進行調試,每個(ge) 團隊每次隻能給到4小時左右的工作時間。

  此外,由於(yu) 沒有聯網,他們(men) 需要在每台服務器下麵把電連好後一台一台單獨調試,調好一台是一台。

  “我們(men) 隻能在機房裏調,因為(wei) 外麵網絡還沒弄好。其實大廳也熱(沒電),也在40度左右。所以在哪兒(er) 都一樣。”

  高溫帶來的灼燒感,讓他們(men) 像是踩在一團團棉花上,感覺自己快要飄起來升天了。即便耳邊機器一直轟轟作響,也壓不住那種血液衝(chong) 上腦門兒(er) 的暈眩感。

  “現場的工程師都說像是在做夢似的。但本來時間就太有限,能多幹點兒(er) 是一點兒(er) ,幹不完等通車我們(men) 就做不了了。”

  最終,在2019年7月1日通車幾個(ge) 小時前,所有設備均調試完畢。

  機房一角

  這是我第一次對“中國速度”有了實感。如軍(jun) 隊般嚴(yan) 明的紀律性與(yu) 強悍的團隊協同作戰精神,幾乎普遍存在於(yu) 參與(yu) 到大興(xing) 機場建設的工程團隊身上。

  而那些喧賓奪主,博取大眾(zhong) 眼球的技術與(yu) 機器,其實生命截止的時間點不過是把插頭拔下來的那一刻。

  就像你在機場看到的所有人臉識別閘機,實際上均需要被人肉抗進航站樓內(nei) 一樣,聽起來有一些令人抗拒的違和感。

  你認為(wei) ,一台人臉識別登機櫃,從(cong) 進入機場大門到最終抵達登機口需要花多長時間?

  答案是,超過10個(ge) 小時的人肉搬運。

  你所見的所有人臉設備都需要在機場裏人肉搬運

  由於(yu) 部分人僅(jin) 持有一次性出入機場的二類證件,給航站樓供應了300多台人臉識別閘機的瑞為(wei) 科技工程師,每天一旦進入機場,就隻能幹完活才能出來。

  因此,這群正值壯年的工程師每天就背著一口袋麵包,抬著機器進門,一幹就是一個(ge) 通宵。

  “商檢嚴(yan) 格到連水和食物都是有限製的。但那時候裏麵的店麵都還沒裝修,基本沒有任何吃飯歇腳的地方。”大興(xing) 機場的項目讓劉工一直想著項目結束一定要喝水喝個(ge) 痛快。

  我們(men) 很難想象,這裏麵的大量時間,其實都“浪費”在機器搬運的過程中。

  與(yu) 人類一樣,所有機器也要排隊過“安檢”。然而即便是機器,在有限的工期內(nei) 也同樣需要搶奪最有利的位置與(yu) 時間節點。

  在大量設備廠商進入初期,所有機器都擠在大興(xing) 機場地下一層唯二的“商檢”口前,排隊等待比人類更為(wei) 嚴(yan) 格的審查與(yu) 校對。

  第一次商檢,劉外祥與(yu) 自己的團隊在地底下耗費了整整6個(ge) 小時,第二天則超過7個(ge) 小時。而在漫長的排隊等待過程中,他的電話鈴聲卻從(cong) 來都沒有停過。

  “我可以接上60多個(ge) 電話,協調各個(ge) 業(ye) 主和其他廠商的任務都在我這裏。”

  大興(xing) 機場的作戰指揮部在所有參與(yu) 建設的硬件設備廠商眼中以“雷厲風行”著稱。通常一個(ge) 緊急命令一下達,留給工程師們(men) 可操作的時間隻有24小時。

  “機場方可能會(hui) 在當晚告訴你,第二天你務必要完成A指廊的安裝調試任務。我們(men) 隻能在當晚立刻協調十幾人,在第二天淩晨12點以前保證完成下達的命令。”

  然而,很多時候由於(yu) 二類證件也並不能及時批複下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輪班工程師不能到位,一個(ge) 緊急任務就會(hui) 讓呆在機場內(nei) 部的工程師再次扛起設備,拿起螺絲(si) 刀,奔赴各個(ge) 指定的指廊。

  最讓劉外祥難忘的,是7月的一天緊急任務剛下達,現場隻有6個(ge) 兄弟。

  “兄弟當時一句話都沒說,馬上從(cong) 地上爬起來,仨人扛設備,倆(lia) 人專(zhuan) 門去擰螺絲(si) ,兩(liang) 個(ge) 人去拉拖車。”劉外祥記得,大夥(huo) 兒(er) 已經默契到一個(ge) 眼神過去就知道該怎麽(me) 做分工了。”

  他在向我講述這段經曆時,一開始總會(hui) 把脫口而出的“兄弟”二字再刻意換成“同事”,但不由自主多了,也就直接改稱“兄弟”了。

  雖然比起需要赤膊上陣的鋼梁裝接工與(yu) 建築工人,工程師們(men) 的戰場有點枯燥無聊,顯得沒那麽(me) 具有儀(yi) 式感和高空垂吊帶來緊張感。

  但就像劉外祥眉飛色舞的描述一樣,無論“戰鬥”地點在哪裏,大家總歸有那麽(me) 一種“並肩作戰”的情誼在。

  沒有一起熬過通宵,一起被設備砸過腳趾,一起被甲方罵,是不會(hui) 產(chan) 生這種情誼的。

  大興(xing) 機場優(you) 秀的采光設計雖然被人稱道,但當初設計師們(men) 在考慮采光問題時,可能不會(hui) 考慮,這將對項目中後期才陸續到場的智能識別設備帶來什麽(me) 影響。

  實際上,由於(yu) 太陽光線在一天內(nei) 的位置變化與(yu) 強弱,會(hui) 對人臉識別的準確率產(chan) 生直接幹擾,係統調試工程師需要在白天的不同時段,把幾百台設備挨個(ge) 都測試調整一遍,而這又是一個(ge) 需要同時耗費體(ti) 力與(yu) 智力的工作。

  劉外祥已經記不起自己和兄弟每天要做多少次測試了。無論是出大太陽的日子,還是下蒙蒙小雨的天氣,他們(men) 都是小跑著盡可能兼顧到多一台機器。

  “測試階段航司使用時如果發生問題,我們(men) 解決(jue) 問題的時限要求是30分鍾。”

  “30分鍾?”我不相信,

  “30分鍾之內(nei) 把故障排除,然後修複好。做不到就會(hui) 影響當天航班。如果航班工作人員發現設備用不了,就會(hui) 立馬上報通知機場,機場就會(hui) 責問,這是個(ge) 惡性循環。”

  在劉外祥無意揮動手臂時,我瞥見他胳膊上有不少劃痕。最後,他索性把手也攤給我看,青紫腫脹的手心證明,他應該也被分到過不少搬運人臉識別閘機的任務。

  然而當我詢問是否能拍照時,被他略顯窘迫地拒絕了。

  “這真沒什麽(me) 好說的,真喊痛的話那我們(men) 也太弱了。”

  在統籌整個(ge) 項目的過程中,無論是誰都會(hui) 尊稱劉外祥一聲“劉工”。而無論是“劉工”,“兄弟”還是胳膊上的大小傷(shang) 痕,都被他視為(wei) 一種“榮譽”。

  或者說,是另一種“勳章”。

  前所未有的係統工程

  大興(xing) 機場運行通航不過兩(liang) 個(ge) 月,在鋪天蓋地的宣傳(chuan) 中,“智能化”是貼在這個(ge) 機場項目身上最牢固的一張標簽。

  然而,所謂的“一張臉走遍機場”,“5G機場全覆蓋下的超速無縫服務體(ti) 驗”,“行李的全自動化跟蹤管控”以及“智能化機場高速”,背後起決(jue) 定作用的,並非都是那些虛浮字麵意義(yi) 上的高大上技術。

  遍布機場但卻鮮少被人發現的1萬(wan) 多台攝像頭,裝機量還在不斷上漲的近千台人臉識別設備,部署在機場周圍的5G基站,埋在道路下的光纖與(yu) 24小時滋滋作響的大型通信機房……

  都是“智能化”更為(wei) 具象但卻鮮少能引起注意的呈現方式。

  而事實上,從(cong) 上層到底層的協同運轉,才是你能“憑臉走機場”的根本緣由。因此,大興(xing) 機場,也是計算機軟硬件工程師參與(yu) 人數最多的一次超大型係統工程。

  大興(xing) 機場想要的智能化,給所有參與(yu) 建設的計算機工程師們(men) 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要求。而這些都是他們(men) 無法從(cong) 任何已有機場那裏借鑒和共享的經驗。

  “摸著石頭過河吧。以前還覺得這話有點矯情,現在做大興(xing) 機場的項目算是懂了。”做機電多年的張貴賓,覺得這次項目就像是回學校上了一堂課。

  收費、監控與(yu) 通訊,如今已經是高速機電工程裏的“老三大”。因為(wei) 隨著“智能化”成為(wei) 道路建設的標配,很多相關(guan) 的傳(chuan) 統施工項目將會(hui) 不複存在。

譬如“收費站”。

  早在2019年5月份,交通運輸部部長就表示,在2020年1月1日前,全國高速公路省界收費站都要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稱為(wei) ETC的不停車電子收費係統。

  而這套係統無疑也是大興(xing) 機場高速公路機電工程的一部分。

  除了收費站的施工形式發生了重要變化,道路監控攝像頭與(yu) 後台的信息傳(chuan) 輸方式也從(cong) 原來“直接走光纜”的有線傳(chuan) 輸躍升為(wei) “無線或4G傳(chuan) 輸”;所有視頻都會(hui) 進行雙重備份,一部分放到本地,一部分回傳(chuan) 到私有雲(yun) 雲(yun) 端。

  由於(yu) 本次項目加大了對大數據、雲(yun) 計算等技術的倚重力度,這也讓華為(wei) 等一眾(zhong) 技術公司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譬如,大興(xing) 高速公路機房裏的所有刀片服務器(也稱為(wei) 刀片機)均由華為(wei) 獨家提供。

  這是一種服務器集群的重要組成設備。可以說,整個(ge) 道路監控係統就是搭建在刀片機之上,而所有視頻數據,也同樣需要在刀片機上運行與(yu) 流動。

  一個(ge) 刀片包含4塊CPU,每一塊“刀片”就相當於(yu) 一塊係統主板,8個(ge) 刀片為(wei) 一個(ge) 框,一個(ge) 框就相當於(yu) 一個(ge) 小型服務器。就是這樣一台刀片服務器,其運算能力與(yu) 速度要遠高於(yu) 一台普通服務器。

  “這個(ge) 雖然在阿裏騰訊百度他們(men) 的大數據中心裏很常見,但一般的高速項目不會(hui) 用這個(ge) ,大興(xing) 機場可是頭一份兒(er) 。”李殿紅不得不承認,這次的確采用了最好的硬件配置。

  不過,更多硬件設備與(yu) 軟件技術的加入,不僅(jin) 讓數據的量級與(yu) 工程複雜度陡然增大,也讓他的統籌工作量,比以往的機場項目多了好幾倍。

  “以前我們(men) 就跟基建、通訊標以及收費標打交道比較多,但這次用了很多新設備,冒出了很多新問題,每次都要找超過兩(liang) 家技術公司一起解決(jue) 。”

  有一次,某個(ge) 路口監控視頻的存儲(chu) 模塊“宕機”了,李殿紅就把攝像頭公司,視頻平台服務商和提供了存儲(chu) 交換機的公司技術員都喊來,大家一起搗鼓了1個(ge) 小時。

  “我們(men) 本來是先叫了攝像頭和視頻平台的人,但後來一起檢查錄像時發現,這個(ge) 涉及到了存儲(chu) 配置,最後就隻能又把華為(wei) 的人喊來,因為(wei) 他們(men) 提供了存儲(chu) 交換機。”

  大興(xing) 機場作為(wei) 係統工程的意義(yi) 和呈現方式,在每一個(ge) 工程師眼裏都不太一樣。

  劉韞琪記得,很多做過機場項目的人都跑來告訴她,從(cong) 來沒見過哪個(ge) 機場有這麽(me) 多的方案要寫(xie) :

  “最簡單的活兒(er) 竟然是做監控平台本身,因為(wei) 協議已經相對成熟,按照國家規定對接就夠了。但最麻煩的便是平台下麵的許多子係統都是用最新技術去搭建的,哪個(ge) 之前都沒有真正實現過。”

  譬如,要想讓監控中心能夠確認機場每一個(ge) 攝像頭的精準位置,需要把整個(ge) 視頻監控係統“疊加”到一張詳細的大興(xing) 機場平麵地圖上。

  沒錯,就是要把那1萬(wan) 多個(ge) 攝像頭一個(ge) 一個(ge) 按照坐標地理位置精準安插到那隻“大鳳凰”上及其四周的空地上。

  為(wei) 了避免圖片被非法使用,攝像頭分布圖進行了馬賽克處理

  當然,他們(men) 還要做到,讓所有監控員隻需用鼠標拖拽或雙擊某個(ge) 攝像頭,就能看到這個(ge) 攝像頭所在卡口的視頻,並獲得實時的人員軌跡與(yu) 告警信息。

  係統集成難度呼之欲出。

  劉韞琪與(yu) 專(zhuan) 門提供地圖位置數據的圖商對接了三個(ge) 月之久,方案修改過40多次,但仍然會(hui) 被指揮中心不斷反饋存在“地圖上人員軌跡消失”以及“視頻在地圖上調取不出”等大大小小的問題。

  “現在正式運行後已經好太多了。機場整體(ti) 演練前的測試時期才屬於(yu) 問題頻發的階段,所有參與(yu) 建設的技術廠商都很焦慮,因為(wei) 係統各個(ge) 模塊相互之間產(chan) 生的‘衝(chong)   突’接連不斷。”

  譬如,為(wei) 了各個(ge) 係統能夠具備“相互監控”的能力,視頻平台即便自帶安全軟件,也需要安裝360。

  但有時候兩(liang) 者怎麽(me) 也不兼容;或者是360一上去,部分硬件就跑不起來。

  因此,即便機場已經經過6次投運演練,如今大部分智慧功能已經上線,但鑒於(yu) 大興(xing) 機場仍然處於(yu) 乘客不多,航班也還沒有完成“大挪移”的運營初期,各家係統工程師仍然神經緊繃,處於(yu) 隨時備戰狀態。

  AOC大樓裏設立了幾個(ge) 專(zhuan) 門供各個(ge) 廠家進行協同調試的聯調間。其中的弱電聯調間總會(hui) 擠滿各類硬件設備與(yu) 視頻平台廠商,最多時能達到三四十人,劉韞琪就是其中的常客。

  “大家都在裏麵擠著,有時想找人的時候一回頭,發現對方竟然也在,我們(men) 就直接say Hi了。”劉韞琪打趣大家在演練時期都是“上竄下跳”的狀態。

  “你不知道接下來還會(hui) 發生什麽(me) 問題,或者說還會(hui) 有多少問題。” 胡奮和劉韞琪已經把“謹慎”刻在了骨子裏,對他們(men) 來說,從(cong) 不存在100%這個(ge) 數字概念。

  “全國乃至全世界沒有哪個(ge) 機場有這樣的建設經驗,也沒有任何可參考的建議。我們(men) 無法預知未來會(hui) 發生什麽(me) ,隻能確定所有廠商彼此能做到什麽(me) :

  遇到問題,然後一起解決(jue) 問題。”

  麵對這一群從(cong) 來不會(hui) 給出確定答案的工程師,我產(chan) 生了一個(ge) 疑問:假如真的出現了差錯,會(hui) 影響我們(men) 這些普通人的正常登機和人身安全嗎?

  他們(men) 的答案終於(yu) 篤定了一次:不會(hui) 。

  我們(men) 所能感受到的“智能化”,隻是為(wei) 了能更快進入飛機找到座位;而抹掉“智能化”,隻是讓我們(men) 又回到如今拿紙質機票排隊值機的普通流程中去。

  “假設真的出現重大事故導致視頻平台和人臉識別係統宕機,對於(yu) 乘客來說可能隻是出行體(ti) 驗變差,但這絕對不是決(jue) 定其能否順利登記的必要條件。”胡奮堅持數據服務商的重要性決(jue) 不能被誇大。

  換言之,“智能化”,更像是大興(xing) 機場運行係統的安全冗餘(yu) 備份。

  所謂“智慧機場”,不僅(jin) 僅(jin) 是指係統的打通後讓數據真正流動起來,而是創造出一個(ge) 讓各個(ge) 硬件與(yu) 係統去相互利用,相互印證和監督的友好數據環境。

  因此,一個(ge) 真正成功的係統工程,不可能去“放手”讓一個(ge) 係統掌控大局。

  最常見和最安全的做法,便是某個(ge) 係統獲得某項信息後,再用其他兩(liang) 三個(ge) 平行或子係統來進一步確認得到的信息。

  就像一輛擁有多層安全冗餘(yu) 的自動駕駛汽車一樣,多種傳(chuan) 感器與(yu) 高精地圖之間相互監督,同時又有物理防撞裝備與(yu) 疲勞駕駛預警係統加持。

  “就好比我們(men) 的視頻平台掛了,但下級平台依然該錄像就會(hui) 錄,該采集什麽(me) 信息就采集什麽(me) 信息。我們(men) 的掛了,無非再重啟另一套平台,另一套服務。”

  “大興(xing) 機場作為(wei) 係統工程最大的優(you) 勢之一,就是建立了更加完備的係統相互驗證機製。”

  工程師的快樂(le) ,很簡單

  在整個(ge) 漫長的走訪過程中,隻有一個(ge) 問題,讓所有我遇見的工程師陷入一致的尷尬沉默中:

  給大興(xing) 機場做項目,有發生過什麽(me) 覺得好玩兒(er) 的事?

  事實證明,技術工程師眼中的“有趣”跟我等普通人的”好玩兒(er) ”是有一定偏差的。

  從(cong) 工牌上那張格外年輕的照片來看,已經為(wei) 千方科技工作超過13年的張貴賓其實已經對工程中遇到的麻煩和新奇事兒(er) 司空見慣。

  譬如他曾多次親(qin) 眼目睹在以前項目中,兩(liang) 個(ge) 施工方一言不合就打群架的“壯觀”場麵。

  但這次,機場高速公路大廳裏的“服務器鍋爐房”讓他長了新見識。

  “我想起來了一個(ge) 算是好玩兒(er) 的事兒(er) 。” 在多次撓頭皮無果後,他突然想起了一個(ge) 讓工程師們(men) 在40度高溫帶來的暈眩感中找回理智的巧妙方法。

  在7月一次調試機器時,他偶然發現,機房的門正好是衝(chong) 北開的,而這扇門外麵就是走廊,再往北就是一個(ge) 消防步行梯,在那後麵正好又有一個(ge) 小門……

  “你猜怎麽(me) 著,這不正構成了一個(ge) 南北通透嗎!”他興(xing) 奮地一拍大腿,

  “當時熱的實在沒法子了,隻能把那幾扇門全部打開才能進一點點涼風。大家都說這是一個(ge) 還不錯的點子!”

  “…哈哈哈。”隻能說,我是被工程師這種發自內(nei) 心的獨有快樂(le) 給逗樂(le) 了。

  千方的工程師們(men) 在竣工儀(yi) 式上

  在高強度的工作負荷和焦慮情緒占主導地位的情況下,能讓情緒起微妙變化的任何外因,都會(hui) 成為(wei) 觸發他們(men) 快樂(le) 的來源。

  瑞為(wei) 的劉外祥一旦有能稍微喘口氣兒(er) 的時間,就喜歡去各個(ge) 指廊溜達一圈,然後就這樣默默把所有賣食物的店鋪地點全都背了下來,就等什麽(me) 時候開店去好好吃一頓。

  “兄弟們(men) 都是席地而坐一起嘮嗑吃點麵包,想著什麽(me) 時候帶他們(men) 去吃頓好的。”現在通航了,他這願望估計能實現了。

  如今他們(men) 作為(wei) 人臉識別閘機的“陪伴運營”工程師,仍然需要像便衣警察一樣,“潛伏”在各個(ge) 登機口圍著設備來回打轉。

  雖然有時候會(hui) 遭到乘客的白眼兒(er) ,但大部分時間,他們(men) 覺得默默觀察乘客刷臉時的各種表情,還是挺有意思的。

  “有不少人對著刷臉那個(ge) 小框框整理頭發,感覺自己美美的。然而,你看到的屏幕裏的自己其實都是美顏過的。” 劉外祥突然暴露了“毒舌”的本性,但他又馬上強調後方回放的信息是沒有加過任何濾鏡的。

  有乘客在刷臉的時候一笑,劉外祥有時候也會(hui) 傻愣愣地跟著笑,不帶工作證,真的會(hui) 被以為(wei) 是跟蹤狂。

  “這種時候我們(men) 一般就會(hui) 直接默認,他們(men) 應該是覺得機器還不錯?”

  機場航站樓裏出現的“大興(xing) 建設研討考察團”

  無論是在航班指揮大廳,還是在工程師紮堆的數據控製中心,胡奮始終表情嚴(yan) 肅,介紹起業(ye) 務來也是一板一眼,與(yu) 活潑的劉韞琪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在對待“有趣”這個(ge) 問題上,他每次也是喜歡用多達10個(ge) “滿足用戶需求”等類似的行話來“敷衍”我。

  就在我最終決(jue) 定放棄追問,坐進那輛已經跟隨他們(men) 跑過7萬(wan) 公裏的起亞(ya) 小破車後,攤在座位上的胡奮長舒了一口氣,那種緊繃感瞬間就消失了。

  兩(liang) 位工程師開始打趣大興(xing) 機場的外形和顏色,這是他們(men) 在做項目期間樂(le) 此不疲討論的一個(ge) 重要話題:

  “像派大星?有同事說像八爪魚,還有人說像無人機,但是你不覺得這像神經末梢的樹突嗎……”

  到達航站樓大廳後的胡奮,則完全進化成了另外一個(ge) “版本”。

  他一蹦一跳,比那些來打卡的大爺大媽還興(xing) 奮,指著航站樓入口那交疊的電梯樓層催我趕緊拍照。

  “朋友圈裏的第一個(ge) 必打卡地點!快拍!”然後又靠奇快的腳速帶我們(men) 飛奔到下一個(ge) 打卡目的地。”

  “這裏這裏,你看遠處那個(ge) 國旗沒有,也是必須要打卡!”

  “哇塞,這個(ge) 飯店的位置正好可以拍到國旗,肯定會(hui) 火的,多少錢肯定也有人進¥%*#@……”

  我不得發自內(nei) 心感慨一句:工程師們(men) 的快樂(le) ,就是這麽(me) 簡單。

  “其實我們(men) 有兩(liang) 年沒來了。兩(liang) 年前,這裏還光禿禿的就是個(ge) 架子,沒有任何美感可言,周圍都是土,每走一步都要憋氣,害我們(men) 練了一身憋氣神功。”劉韞琪仍然對機場外的那條土路念念不忘。

  但是,在兩(liang) 年時間裏看著一棟建築拔地而起,然後又用兩(liang) 年時間看著這個(ge) 建築又從(cong) 一堆鋼筋鐵架變得逐漸豐(feng) 滿立體(ti) ,熟悉中國工程建設能力的胡奮和劉韞琪並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我隻是有種孩子終於(yu) 長大了的感慨。” 劉韞琪隨手給遠處懸掛的國旗拍了一張照片,她覺得這種感覺很複雜,形容不了。

  “怎麽(me) 說我們(men) 也是參與(yu) 了機場建設,雖然隻有一小部分,但有種操碎了心的感覺。”

  “等這個(ge) 項目完全結束之後,你有沒有什麽(me) 想做的事情?”沒有記錯,這應該是我問的最後一個(ge) 問題,

  “最想做的?我最想做的就是逢人就吹牛說大興(xing) 機場是我參與(yu) 建設的,哈哈。” 這句話因為(wei) 吼的過於(yu) 響亮,讓路過的幾個(ge) 遊客頻頻回頭觀望。

  “我們(men) 參與(yu) 了,還有他們(men) 也是,” 她指了指那些在擦地板的灑掃工人,“但說實話,也沒人在乎這些。大家其實都沒名字,也不在乎有沒有名字。”

  我不知道該回複什麽(me) ,就順手給這位大爺照了一張背影。

  最後,請讓我們(men) 致敬每一個(ge) 參與(yu) 大興(xing) 機場的建設者。

  後記:

  想做大興(xing) 機場智能化項目工程師的采訪,源於(yu) 一個(ge) 很尋常的發現:在一個(ge) 很普通的人臉識別閘機的底部看到過一個(ge) 黑色手印(太明顯了,也不知道咋弄上去的)。

  當時就想,這手印是搬運的時候不小心蹭上了,那誰去搬它,誰去給他調試,誰去啟動了這個(ge) 刷臉程序呢?

  作為(wei) 一名科技記者,此前總是聚焦在技術與(yu) 產(chan) 品層麵,但看到鋪天蓋地對於(yu) 大興(xing) 機場的所謂“黑科技”報道,隻是越來越感覺到疲憊——

  我們(men) 有時候在過於(yu) 崇尚技術的時候,可能會(hui) 忽視一些發自內(nei) 心的關(guan) 於(yu) 人性的東(dong) 西。這也是我想通過描述出參與(yu) 機場項目的工程師的狀態,想向外界傳(chuan) 達的觀點之一。

  很多時候大家沉醉在大量廣角鏡頭裏,感慨一項巨型工程的驚世之美,但卻永遠都不知道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去了解這個(ge) 工程背後的那些人。

  這次由於(yu) 條件與(yu) 時間所限,隻能聚焦於(yu) 撰寫(xie) 幾個(ge) 特定項目工程師的工作經曆,也是本文的疏漏之處。而我其實隻是想借此提醒大家,還有太多參與(yu) 大興(xing) 機場項目建設的人值得被我們(men) 尊敬,並被記住。

  每一個(ge) 機器背後都有100個(ge) 人的存在,科技之美的本質,在於(yu) 人。

鄭重聲明: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轉載文章僅(jin) 為(wei) 傳(chuan) 播更多信息之目的,如作者信息標記有誤,請第一時間聯係我們(men) 修改或刪除,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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